一年一度秋风起,又到吃蟹时。那橘红色的蟹黄、白玉似的脂膏、细嫩的蟹肉,色香味妙不可言。
我的家庭记忆是被一口秋蟹唤醒的。儿时苏州老家人清蒸大闸蟹,五花大绑,架上蒸炉,出锅蘸些白醋;炒花蟹,葱姜蒜炝油,将蟹大卸八块,下锅翻炒。让我的口味又一点点重起来,如此往复。
古人说过“蟹之鲜而肥,甘而腻,白似玉而黄似金,已造色香味三者至极,更无一物可以上之。”秋蟹最常见的做法是蒸和炒,其中以蒸最为精雅。明代李时珍曾称赞:“鲜蟹和以姜醋,侑以醇酒,嚼黄持鳌,略赏风味。”说的是清蒸是蟹的传统吃法,能最大限度保持蟹的色香味。蟹的滋味,大腿肉丝短纤细,味同干贝;小腿肉丝长细嫩,美如银鱼;蟹身肉,洁白晶莹,胜似白鱼。
儿时外婆能做好多种以蟹入菜的佳肴,清蒸螃蟹甘甜鲜香自然不在话下,毛豆子螃蟹羹、蟹钳肉蒸蛋羹、蟹脚肉炒时蔬风味各不同,记忆里最美味的还是“秃黄油”和“醉螃蟹”。“秃黄油”成品淡黄、橙黄相间,滋润绵软、油光四溢、芬芳馥郁,当真是“美艳”不可方物。待螃蟹蒸熟后,只取其蟹膏和蟹黄,不能夹杂一点蟹肉,下熟透的猪肉肥膘碎末,而后加葱姜末爆香,喷上黄酒,用高汤调味熬制,最后淋上猪油、撒上胡椒粉而成。
除清蒸外,食蟹还有醉制、水煮、面拖、腌制等,也有将蟹肉蟹黄拆下作为主料或配料做菜。砂锅清汤白炖蟹粉狮子头,是老爸蟹粉菜中的拿手菜。制作时,猪肉不能用机器绞,而要粗斩细切,肥瘦合度的猪肉,配上足量现拆活蟹蟹粉,再加完美的、恰到好处的火工。把蟹粉狮子头放在菜上边蒸,掀开锅盖,香味扑鼻,狮子头相当嫩,用筷子夹不成,要用匙羹舀;清炒蟹粉也是一绝。鲜甜甘腴的蟹肉蟹膏,配以碧绿生青的豆苗,品味清高。而豆苗能除蟹腥,吃过大闸蟹,用豆苗一擦手,蟹腥全无。
更多时候,老爸偏好重口味,喜欢热锅爆炒秋蟹。将油锅烧热后,倒入姜片、蒜蓉和剁块的花蟹,来回翻炒至表面褪青,再次入料酒,猛火焖煮,待到飘香扑鼻,即可装盘。这蟹体内水分外溢出逃,肉质更为细腻紧实,入口时唇齿间可清晰分辨出丝丝缕缕的肌理感。
成家后,我对吃蟹没有那么多讲究,但我总以为,至鲜至美的东西,只需清蒸最好。清蒸的做法最是能够保留蟹原始的鲜甜,佐以香辣的汤汁也相得益彰。美食家汪曾祺先生曾这样描述吃蟹:菊花开的时候,青壳白肚、黄毛金钩的青蟹,背壳在水里闪着青幽幽的光,放在桌上,八足挺立,双螯腾空,脐背隆起,威风凛凛,清煮或清蒸后翻开红通通的壳子,叠金交玉,黄是黄,白是白,还没吃就是一种奇妙的享受。
“和露摘黄花,带霜烹紫蟹”。吃蟹最宜搭配点酒,秋天蟹膏鲜美,蟹黄肥厚,抿一口小酒,食少许蟹肉,品一点蟹黄,岂不美哉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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